當他們在騎車時，他們在幹什麼？

我不知道別人，當我的身體往復地進行機械運動時，大腦往往天馬行空。

比如，從道路不利於自行車與行人，我想到了言論自由是民主的基礎。今天我多是在馬路上騎車，而且必須如此，因為人行道消失了。情況並未因此變好，不管是鄉道省道還是國道，非機動車道依舊欠奉，甚至連路肩也是遮遮掩掩，幾乎不出現。我對這個設計有意見，卻不知該說給誰聽，更怕是說給誰聽也沒用。但若在另一種情形下，或許我可以在地方報紙或其他媒體上就此事「罵當局」，也可以直接向政府投訴，其他讀者或在朝人士自然可以反駁。若我的道理勝出一點，問題仍舊不能解決，我便繼續鼓吹，糾集同道者，集會遊行以表達不滿，或專門成立一個組織甚至一個黨來針對這事，向當局施壓。另一邊廂，又從志同道合者中選出意見領袖（抑或此代表不能勝任過盡責，則重新決選之），於是更正式的辯論又啟動，各陳利害後，懸而未決，於是訴諸投票，以求在妥協中達成問題之盡可能解決。雖然此一假設漏洞百出，但管窺所謂民主者，其實質在於協商，若無言論自由，則協商自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。其他諸端，如集會遊行、選舉、投票等等，皆手段也，或申意見，或達成統一決議。若以目標而求此諸端，豈不是是本末倒置？

又比如，從沿途難見風景，我想到了全海岸線調查及數據公開。名義上我在沿海岸線旅行，卻只是偶爾看到海——我感覺海岸線被部隊管理，稍像樣的海灘被房地產商接管，其他的還有大型碼頭與工廠。除卻農村漁村的部分，唯一開放的似以第二種為主，於是每到一處沙灘，就能目睹以公里計的密密麻麻的汽車隊伍，以蝸牛般地速度前往海灘煮餃子。數量鉅大的國人在為數不多的假期前往屈指可數的海灘，無法可解。可中國大陸海岸線超過三萬公里，到底哪裡有沙灘，哪裡有漁港，哪裡有「White Cliffs」，哪裡有「Giants’ Causeway」……除了軍隊和當地人，我們能從哪裡知道呢？我記得前幾年台灣電視台報導過一個博士，徒步沿全島海岸線走了一遭，記錄了多項環境數據，也向當地人及網絡普及了環保知識。我們也需要這樣的人。

我還想到了烹飪的歷史。發現火之後，燒烤一定是人類最早掌握的烹飪技能，而煮一定在之後。因為煮需要容器，能把石頭變成鍋需要的工藝遠非石器時代的人類可以掌握或負擔，怕是到陶器時代學會煮這種烹飪方法。蒸需要的器具更多些，想來出現在煮之後。至於炒，除了鐵器技術，還得學會榨（煉）油，自然來的更晚。其他的就不一一贅述了。戲言之，僅就技術含量而言，炒菜，是烹飪之王吔。

風景怎麼樣？有一段路經過一大片農村，有大片大片的稻田、遮天蔽日的大榕樹、大大小小的土地廟或家祠、飛起粉白鷺、學警報叫聲的奇怪的鳥……

今天落腳在吉隆鎮，這顯然是以製鞋為特色的工業鎮，鎮的面積挺大，街巷中密密麻麻地佈滿作坊式鞋廠，而且產業配套也集中在鎮中或周邊，包括各種鞋材、扣飾、織帶、皮革、鞋機……這顯然是一個仍處在上升期的地方，因為這裡的會所（是的，是你想的那種）要比旅館多。

另一方面，我略去過國內不少鄉鎮縣城，卻從沒有見過哪個鎮像吉隆一樣吵鬧和塵土飛揚。這裡的汽車摩托車的引擎聲、笛聲、商舖的音樂與叫賣聲，一分鐘都不停歇，讓人沒有片刻安寧。毫不誇張。這喧囂還會傳染，沿國道一路來，一路皆是噪聲與飛塵，綿延二十公里。——這真是一個特別的地方。

是為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