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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途的風景,和看風景的心情。

#東出五嶺# D3 信豐縣至于都縣 102k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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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見貢水,甚為驚訝。一時想不起來全國哪個城鎮的河流——除了長江——也如此寬,如此豐沛,水質看起來還如此好。

之前看到一種說法,說于都(原為「雩都」,57年嫌雩字生僻,改現名)曾在兩個多世紀裏都是贛南的中心,心中頗疑。今天見到的這條河倒能解釋。在以河流為高速公路的古代,于都據著兩條河,貢水和梅江。梅江北溯可到寧都,但寧都反而在于都之北,而且地形上像個死胡同(所以抗戰中江西省政府一度遷至寧都,可見位置之偏),南向的戰略意義不足。貢水南溯可到會昌、瑞金,但估計河流的運力下降。貢水在于都納梅江後,是贛江的正源,往西再納桃江、章水,在贛州合成江西第一大河流——贛江,再一路納百川北上鄱陽湖,終歸於長江。借長江,西可通漢水,東可接淮水。于都應該是這條「水上高速公路」的最後一個休息站。

這個休息站同時也是一個起點。1934年「第五次反圍剿」失敗後,紅軍進行戰略撤退,即是從此地渡過貢水,往西南絕塵而去。因為當時政府軍三面包圍,只有西南面尚未合圍,所以紅軍的撤退路線正好在贛州和信豐之間的山區。

如果時光倒回八十多年前的那個季秋,我這一路上說不定能跟主席和紅軍的同志們撞個滿懷。——今天走的路正好是當年長征路線的反方向,途中我還看到幾處紅軍長征的遺跡。

當沒有滿山遍野的紅軍戰士的時候,這片山一樣能顯出它的好處——安靜。烈日下,蟬蟲的鳴叫聲、鳥語的啾啾聲、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、山澗的潺潺聲,再加上我帶來的聲音——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、花轂棘輪的轉動聲、還有喘氣聲,這些聲音一起,讓整座山安靜下來。

公路沿線的山村很多,人煙卻很稀少,田裡倒是常常看到三五個人正在插秧。從旁觀者的角度看,這都是可以入畫的風景,但做事的人才知道在驕陽下弓著背踩在水田的泥裏插秧有多苦。對比南雄盆地,那些更適合莊稼的地方種的多是菸葉,甚至還有田地撂荒,而這片山區的農民把壩子裡能開墾的土地都開過了,多用來種糧食。兩者生活質量的差距,可見一斑。

所以人們都出去了,就像其他很多很多地方的人一樣,去追求更好,或者至少不這麼苦的生活。

但也有例外,在小坌 (bèn)村打尖的時候,飯館大廳靠牆的一處,有一台不大的電腦屏幕,一個估摸著十七八歲的少年,戴著眼鏡,穿著拖鞋,背對著所有人,聚精會神地在看B站的視頻,或是看漫畫,或是遊戲,不出一言。看來小吃店生意不錯,可以供養這樣的小孩,他既不用下地幹活,也不必到更大的城市去打拼。如果說前幾代人的奮鬥就是為了將來的子孫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,那他們似乎做到了。但我一直耿耿於懷,因為我替這位年輕人感到不值,不值得在一個小村莊裡對著屏幕虛度韶華。

但仔細想想,其實我們很多人跟他也沒有太大的不同,只不過我們的舞台佈景更加豪華,全是鋼筋混凝土的叢林。

以上。

【是日花費】

  • 飲食:120.7
  • 住宿:13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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